我是被他抛弃的糟糠妻，
自他登基之后视我如无物，要立白月光为后，降我为妃。
可当我决心离开时，他却将我禁锢在宫中，
猩红着眼，求我留下来陪他。
1
「娘娘，皇上现下有要事在身，您把东西交给奴才，奴才帮您送进去。」王福俯身，话语中很是恳切。
我瞧了眼紧闭着门的御书房：「待到陛下有功夫了，让他快些把汤喝了，这汤凉了，味道就变了。」
王福连忙接过食盒「奴才一定会将您的心意告诉陛下。」
翠竹扶住刚要扶着我离开，就听到御书房内传来一阵娇滴滴的甜腻嗓音：「今安哥哥，你吃一口嘛，我喂你~」
紧接着，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：「别闹，朕待会就吃。」是陆今安。
「娘娘。」翠竹有些担心，轻声唤着我。
我敛下眼眸，正想离开这晦气之地，小太监却突然从御书房内出来，说皇上召我进去。
2
御书房内，娇俏的女子正贴着陆今安，捏着手中的糕点挑衅地向我宣誓主权。
想必这就是太后的侄女叶清欢吧，传闻是陆今安年少时一见钟情的白月光。
我忽然想起以往他最讨厌我在书房里吃东西了，常常皱着眉头让我出去，以免弄脏了他的书。
如今怎么不在意这些事了？
「参见皇上。」我俯身行李，可却还未等我起身，那道甜丝丝的声音便开始撒娇：「今安哥哥，她便是谢听晚吧，以前听你提起几次，如今倒是见到真面目了。」
我愣了下，僵硬地维持着行礼的动作。
陆今安用以往从未给过我的的、宠溺的眼神看着那女子：「自小到大你最是聪慧，我不过偶然提起几次，你竟也能辨认出她来。」
两人说话间亲密无间，倒显得我像个外人了，一直沉默的我终于忍不住插句嘴：「陛下，臣妾能起来了吗？」
陆今安仿佛刚看到我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
我掩下眼中的酸涩，看来多年夫妻，陆今安却早已忘了，我自小身体不好，行礼过久会腰病发作。
察觉到对面不怀好意的目光，我抬眸正好对上了叶清欢的视线，她勾着一缕秀发，状似无意间发问：「听晚姐姐，听说你做梅花糕是京城中一绝，不知我是否能有幸尝到呢？」
我皱眉轻斥：「按照辈分，你应唤我嫂嫂。」
气氛瞬间凝滞了，叶清欢撒娇般地晃了晃身边人的手臂。
陆今安便直接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：「不必如此刻板。既然清欢想吃你做的梅花糕，那你日后便做了送到御书房来给她。」
我心头登时燃起无名烦躁。
这是我嫁给陆今安的第五个年头，也是他登基的不久之后。
我原是丞相家的独女，却唯独对他一见钟情，忤逆了家族命令，舍下一切嫁给了当初一无所有的他，成了他的妻。
我一直以为，这些年他都是像我喜欢他那般喜欢我的。
我陪着他辅佐他，一路爬到了最高位，可他登基后，没有赐我当初承诺的封号和位份，我依然留在储秀宫。
人人都说等闲变却故人心，却道故人心易变。
拥有无上权利，再无桎梏的帝王，迟早会迎回落魄时爱而不得的白月光。
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，只有我始终停留在原地，等他回头。
我不信，经年爱意，一场寒冬大雪，就能轻易消融。
3
回宫后，陆今安和叶清欢亲昵不已的景象仍历历在目，搅得我整日不得安生。
翠竹吞吞吐吐地安慰我：「娘娘，思虑过度伤身体。我看着，一定是陛下顾着和叶小姐的年少情分，才答应太后把她接进宫小住的。但陛下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有您，几日前不是还派人送来好多珍贵稀奇的玩意嘛~」
我看了眼架子，上面确实摆放着陆今安送过来的赏赐，可这却是内务府惯常的规矩。
新帝登基后，都给妃嫔们都送些新奇的东西以彰显君恩。
只不过，后宫中如今就只有我一人，才显得特殊了些。
这样来看，陆今安也算没有违背当初只娶我一人的承诺。
「是啊，他心中还是有我的。」要是学不会自欺欺人，我接下来在宫中的日子只会更难熬。
「娘娘，您宽心，陛下这些日子刚登基，等过几日忙完了，咱们关雎宫一定会像以前那样热热闹闹的。」
关雎宫。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；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。
我反复默念着陆今安给我这座寝宫取的名字。
那时，父亲并不支持我嫁给被先皇厌弃的陆今安，他更看好贤王。
可我还是嫁了，气得父亲连份像样的嫁妆也没给我准备，连结亲礼都是简陋的。
新婚夜，青涩却真挚无比的少年郑重许诺：「我陆今安此生唯爱谢听晚一人。」
成婚那天冰雪不止，可我内心涌动的热烈爱意却难以自持。
4
因我至今尚未有位份，成了众人笑柄，没人把我这个娘娘放在眼里。
人人都说叶清欢是赢了旧爱的新欢。
而失了新帝的宠爱的我，不仅没有家世靠山与叶清欢抗衡如今，更比不上她在陆今安心中的地位，做皇后简直痴心妄想。
我知道宫内少不了流言蜚语，可私下言论之大胆仍出乎我意料。
可陆今安作为帝王，宫内的风吹草动都由专人汇报，他必定比我早早知道这些暗流涌动。
但他没有压下非议，不知是不是在有意点醒我，让我主动给叶清欢让位呢？
当晚，陆今安便来了。
似乎这段时间的冷落只是幻觉，他如从前每个寒冬那般捂着我的手：「妳身子不好，以后莫要再出来迎朕了。」
我应声答说是。
陆今安也沉默着没有再说话。
我有些坐立难安，莫名想到了那天真无邪的叶清欢，想必和她在一起，陆今安会更感到新鲜快乐吧。
不像我，这些年一路帮陆今安谋权多位，心思只会变得愈发深沉无趣，早就没有了少女的娇憨可人。
半晌之后，我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问：「陛下真的打算将叶清欢收进后宫了吗？」
陆今安却不愿正视我的问题，对我冷下脸：「朕的妻子，理应贤良淑德，是个聪明人。」
我心中陡然一凉，再次想起成婚时，陆今安对我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模样。
那时他家徒四壁，连烛光都微弱无比，可少年郎的眼眸却明亮如炬。
等闲变却故人心，却道故人心易变。
5
只是没想到，我害怕的事情来得这么快。
没过几天，太后将我叫过去了。
太后素来不喜欢我，我不知道缘故，只好将事事做到圆满，盼着她能对我改观。
可她还是处处针对，陆今安便让我少去，我掩下厌恶照做了。
于是这些年我和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「母后。」我跪在地上，结结实实地行了礼。
太后正和叶清欢说笑，见我过来脸色乍变，冷淡地「嗯」了声。
我坐在下首，看着太后和叶清欢两人姿态亲昵，宛如亲生母女。
「听晚，清欢是哀家的侄女，自小跟着皇上一块长大，如今到了出嫁的年纪，哀家想着不如让她进宫，能多陪陪哀家，你觉得呢？」
我心中苦涩。
如今我在宫中连个位份都没有，怎能做得了陆今安的主：「母后，若是陛下同意，儿臣也……毫无怨言。」
我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，只是坐着的那两位脸色却不太好。
6
我虽不知陆今安的态度，但宫中盛传叶清欢是皇后之事已让我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。
于是，我又站在了御书房门口，想着到底是该问清楚。
毕竟夫妻这么多年，总不能闹了误会。
只是今日御书房门外没什么人，便是连王福也不在。
御书房内传来对话声，听着估摸是陆今安和他身边的重臣。
我刚准备回避，却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几声「谢听晚」，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下。
「陛下，如今您已经登基了，是时候选出一位能助朝堂稳定的皇后。」
「朕知道。」
那人却还不依不饶，连声说着「陛下，谢家已经无人在朝为官，已经毫无利用价值。天下初定，您需要一位有深厚基础的人做您的皇后，叶家是最好的人选。」
紧接着传来一阵瓷器落地声「朕的事情岂容你置喙？！」
「皇上！您莫非是对谢家的女子动了心？！」
陆今安沉沉地叹了口气，「朕没有。」
那人这才噤声。
我在门外却已是双腿发软，支撑在翠竹身上，踉跄着走出了御书房。
原以为他娶我是真心，我们是两情相悦。
原来一切皆是因我谢家的权势，若是没了谢家，怕是这辈子他也不会看我一眼吧。
7
自从那日从御书房回来后，我装作毫不知情，照例给陆今安送些汤水和梅花糕，有时他得闲将我唤进去闲谈一会，只是那位叶姑娘常常陪伴在左右。
可大多数时候，我连御书房的门也进不去。
翠竹见我如此，生怕我出了问题，便带我到御花园散心。
御花园的风景很好，是以前在王府的院子比不了的。
我却没有兴致，抬头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生了些许向往。
「姐姐好。」叶清欢不知道从何处出来了，亲昵地唤我。
我转头一看，晃晃荡荡的人群簇拥着她，在这宫中比我阵仗还要大。
我无意和她寒暄，刚想离开，却被拽住了手。
「姐姐，何必急着走，和我一起在御花园逛逛吧。」叶清欢紧紧地拉着我。
我自知不是什么大度的人，无法和抢了我夫君的小绿茶和平相处。
「姐姐，日后我们怕是会常常见面了，莫不如现在便培养感情，以后也好相处。」叶清欢眼神中带着些挑衅，直直地看向我。
我只觉得心口一滞，下意识甩开她的手：「我身体不舒服，先回去了。」
叶清欢去紧紧地拽住我，不让我走:「谢听晚，你不好奇陛下为何会将我留在宫中吗？」
我从不敢深想这个问题，一直刻意欺骗自己，陆今安还是当初的少年郎，他一直心中有我。
可如今他负了我的证据血淋淋地摆在我的眼前，我找不到出路，也再无退路。
叶清欢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来：「谢听晚，那时他与我早已情定，若不是你谢家当年的权势，陛下怎会娶你！如今你谢家倒台，你父亲也告老还乡，陛下再也不用对你虚与委蛇，封我为后的旨意很快便会昭告天下。」
我脑中只浮现出成亲不久，陆今安看我时充满爱意的眼神。
是假的吗？原来这些年，只不过是我给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梦境。
如今梦碎了，我却不肯醒了。
「你敢与我赌一把吗？」叶清欢指了指不远处的湖，「我不像你这般胆小，不敢面对自己的心，如今我自己跳下去，试试他的心意，看看他到底会信谁？」
8
我犹豫了良久，才颤着声说「好。」
随着扑通的落水声，我开始大声呼救。
宫女太监连忙一拥而上，神色慌张。
就在这时，陆今安急匆匆地过来了。
他冷冷地看我一眼，猛地一把将我推开，跳进了湖中去救叶清欢。
我还未出嫁时，曾看见爹爹的姨娘们争相吃醋诬陷对方，故意跳进湖水里，以求得父亲的怜悯。
那时我还觉得有些可笑，父亲怎会相信这么粗劣的手法，只不过不愿拆穿罢了。
没想到同样的命运沦落到我自己头上了。
陆今安将林清欢从湖里救出来了，抱着她，一言不发便要离开。
「你信我吗？」我乞求地拉住他，一股从胸口处涌上的绝望包裹住了我。
他未曾停留，却将手中的人抱得越发紧。
那一刻，我便已经全然明白了。
他不信我了，夫妻五载，便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
浩浩荡荡的人群立刻走远了，徒留下我和翠竹。
冬日的风很冷，我抱紧了手中的暖婆子，却还是感到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意。
「翠竹，我们回去吧。」我拉着身边翠竹的手，才找到些力气。
听说那日陆今安一直在床前守着叶清欢，直到她醒来。
王福过来宣旨，封我为皇贵妃。
那叶清欢怕便是皇后了吧，我想。
多么可笑啊，我本为他明媒正娶，八抬大轿的妻，如今竟成了妾。
我将宫门紧闭，不想再听到关于他们的消息，只想好好清净清净。
「娘娘，您好歹吃些东西吧。」翠竹拿着饭菜劝说我。
可我却没有一点胃口，脑子也发晕。
这些天一直梦见我初次遇见陆今安时，在朝中树敌颇多的他很是落魄。
我是丞相家的大小姐，众人簇拥，却在秋猎中迷路意外被陆今安救下。
只此一面，我便无可自拔地爱上了他。
现在回忆起来，怕是连那场意外都是陆今安的精心谋划。
「翠竹，给我梳妆，我想去看看陛下。」
待到我到了御书房，王福却将我拦下了。「娘娘，陛下说暂时不想见您，请您改日再来吧。」
我并不意外，却也不打算就这样离开。
瞧了眼御书房前的青石板路，便直直地跪下了，彻骨的寒意冻得我发抖。
「皇贵妃娘娘，您这是何苦呢，快些起来。」王福立刻要上前扶我。
我将背挺得直直的，目不转睛地看向御书房的门：「你去告诉陛下，谢家女谢听晚求见。」
陆今安不肯见我，我便一直在外面跪着，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就连膝盖都没了知觉，彻底麻木了。
当我意识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，嘶哑着声音向门口处大喊：「谢听晚求见陛下！谢听晚求见陛下！」
半晌，一个小太监从里面出来：「娘娘，陛下传您进去。」
王福赶忙上前过来扶住我，我咬着牙将沉重的身体从地上拖起来，强忍着身心的难受走进了御书房。
御书房内炭火很足，抵挡了屋外的寒意，让我刚被冰雪冻僵的身体也有了暖意，原本溃散的意识也精神了些。
陆今安看了我一眼我颤抖的身体，开口却毫无关心：「毒妇！知道错了？清欢年纪小不懂事，你也跟着不懂事吗？无论你再嫉妒怨恨她，也不至于将她推进水里。你现在马上去向清欢道歉！」
我刚被暖和的身体却因昔日爱人的话再次变得冰凉，我违背父亲执意嫁他的任性，在今时今日看来，只不过是个笑话。
我直直跪下，「陛下，臣女谢听晚与陛下成婚五载却无所出，善妒小气，自知不堪为国妇，不配留在宫中，还望陛下赐我和离书，让我自渡余生。」
陆今安似是被吓到了，身形一滞，手中的笔径直掉到了地上：「谢听晚，你是疯了吗？」
我满头白雪，沾着冰凉水汽的衣物贴在身上难受得很，在雍容华贵不染尘埃的男人面前就像个小丑。
如今我只想求得九五之尊的应允，立刻逃离这让我满目悲戚之地。
我重重地磕了个响头：「陛下，还请赐和离书。」
我面色平静，甚至没什么波澜，可脑袋却晕得厉害。
陆今安声音颤抖，带着抚慰：「叶清欢不会威胁到你，你乖乖回去，别再提什么和离，朕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。听话。」
「陛下，和离之事我思虑良久，今日前来便已是下定了决心，和叶家姑娘无任何关系。我们的夫妻缘分到了尽头，还望陛下能放我离开。臣妾……这些年实在是太累了。」
我抬起头，直直地看向眼前这位惊慌失措的帝王。
未完待续。。。